防“猱”与戒“酒”

　　●人非圣贤，想要做到不动心很难，可越是心潮澎湃、心痒难耐之时，越要警惕克制、三思而行。从历史的教训来看，防“猱”之心固然不可少，但治本之策还在于戒“酒”止心痒。

　　明人刘元卿所撰《贤奕编·警喻》里，有两则故事耐人寻味。其一是“黠猱媚虎”，有一种叫猱的野兽，体型小，善爬树，爪子锋利。老虎头痒，让猱不停地用爪子搔，搔出了洞，虎却觉得很舒服。猱慢慢地吃起老虎的脑浆，还将剩余的献给老虎。老虎一开始认为猱很忠诚，等到发现真相时已经来不及，气得大吼而亡。其二是“猩猩嗜酒”，猎人为捕捉猩猩，投其所好在路旁摆下美酒。猩猩明知是圈套，但闻到酒香便垂涎三尺，一边自我告诫，一边又忍不住想喝。一开始见四下无人先试探着喝一小口，一来二去彻底放松警惕，大杯狂饮直到烂醉如泥，终成猎物。

　　总结起来，老虎和猩猩都败在了一个“痒”字上。所谓“痒”有两个含义：一个指的是肤痒，是一种生理现象；一个指的是心痒，是一种心理状态。老虎的痒处在头部，是肤痒，让猱为自己搔痒，却不知危险将至，死得糊涂；猩猩的痒处在嗜酒，是心痒，明知是骗局，却控制不了欲望，一步步走向陷阱，可悲可叹。

　　痒处便是弱点，弱点常会被利用。《道德经》有言：“五色令人目盲，五音令人耳聋，五味令人口爽，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，难得之货令人行妨。”权力、地位、金钱，对人的诱惑和杀伤力极大。想听奉承话想得心里发痒，别人便以奉承话来“搔”之；想发财想得心里发痒，别人即用金钱来“搔”之，只要心里有痒想搔，就很容易被人所利用，陷入“围猎”陷阱，成为故事里不智的老虎和猩猩。

　　如何避免败在痒处？有人说要防“猱”。老虎之死警示我们，要亲贤远佞慎交友，时刻擦亮自己的眼睛，远离居心叵测之“猱”。春秋时期，竖刁、易牙、开方三个佞臣都以常人难以做到的方式，搔到了齐桓公的痒处，让桓公觉得他们“爱寡人胜于爱己、爱子、爱父母”而宠爱有加。经过别人一再提醒，桓公把三人赶出朝堂，但后来不能控制心中之“痒”，又起用了三人，终致被其害死。可见，不能防“猱”远佞，教训惨痛。“亲贤臣，远小人，此先汉所以兴隆也；亲小人，远贤臣，此后汉所以倾颓也。”三国时期诸葛亮《出师表》里的这番话，目的正是告诫后主刘禅务必防“猱”。

　　防“猱”防得了一时、防不了一世，只有彻底戒了心中“酒瘾”，练出“任他风吹雨打，我自岿然不动”的定力，才能不为外物所累、不为奸人所乘。翻阅史籍不难发现，创业时期克勤克俭、奋发有为，承平岁月倒在奢靡享乐、昏庸任性上的，远不止齐桓公一人。这些人本非愚顽，为何屡屡重蹈覆辙？根本上，还是心态发生了变化，心里生出了痒处。就像清代名臣孙嘉淦《三习一弊疏》中所说：身居高位时间久了，容易养成三个坏习惯，即耳习、目习和心习。耳朵听惯了奉承话而讨厌逆耳之言，眼睛看惯了讨好行为而讨厌耿介之举，内心习惯了温顺服从而讨厌违抗拒绝。这三个习惯养成后，会导致一大弊端，就是喜欢小人而讨厌君子。“欲预除三习，永杜一弊，不在乎外，惟在乎心。”孙嘉淦提出的对策，其实就是戒除心中“酒瘾”。

　　人非圣贤，想要做到不动心很难，可越是心潮澎湃、心痒难耐之时，越要警惕克制、三思而行。从历史的教训来看，防“猱”之心固然不可少，但治本之策还在于戒“酒”止心痒。有强大的自制力，任凭“花繁柳密”“风吹浪打”，都经得起诱惑、躲得过“围猎”、守得住防线。（来源：《中国纪检监察报》2019年12月24日02版，刘奇山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