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庚子年（2020）三月十二，清明节，吃过早饭，退休多年75岁的甄老师带着纸炮和贡品，来到父母及祖坟地扫墓。他摆好贡品，点上一支大中华香烟，倾洒三杯茅台酒，点燃冥币，祈求父母及先人地下安息，保佑子孙安康发达，然后燃放鞭炮。正当他要为父母及祖坟除草时，蓦然发现，墓地后面多年来最修直、最茂密的柏树枯萎了。春季正是草木旺盛之时，柏树又是不落叶常青树，这棵树咋枯萎了呢？难道……甄老师心情沉重，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。

甄老师之所以在意这棵树，是因为这棵树与他的儿子甄巍同岁。1968年11月一个寒冬的夜晚，甄老师梦见一头小狮子爬到自己床上，与自己同眠。第二天去学校的路上，一位邻村村民告诉他，昨天夜里路过他家祖坟，看见一头小狮子金光闪闪钻进他父母的坟内。甄老师笑着说，老乡看花了眼，抑或是磷火。下午放学回到家里，已届临盆的妻子顺利生产。在生了两个女儿后喜得儿子，甄老师自是高兴，给孩子起名叫甄巍，希望孩子长大后建功立业、光宗耀祖。三天后，甄老师来到祖坟烧喜纸，并在坟后栽下这棵柏树苗。回家时碰上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，说他家的祖坟背山面水，站住了风水，后代能出五品大员，甄老师便邀请风水先生到家吃喜酒，以示庆贺。

儿子一直是甄老师的骄傲。甄巍6岁入学，聪明伶俐、乐学善思，不甚费功、名列前茅。与同伴游戏爱当头头，组织得力、指挥有方。及至成人，浓眉大眼、鼻直口方，面如敷玉、唇如含丹，玉树临风、器宇轩昂。21岁大学毕业当教师，23岁“鲤鱼跳龙门”，被提拔为乡团委书记，走上从政道路。30岁位居县委办公室副主任，正科级，相当于“九品”。35岁跻身副处行列，到外县任职。临行，甄老师送给甄巍《论语》《道德经》《曾文正公家书》，告诫儿子：“老子不求你像范仲淹出将入相，但求你像范仲淹那样，‘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’，心里有党有国有民，正派做人、踏实做事、清廉做官，立德、立言、立功。”甄巍称是。进入2010年，甄巍官居副厅级，任某省辖市常委兼某县县委书记。

“五一”过后，因为“枯柏”，甄老师不放心儿子，打电话叫来外孙，下午要去甄巍任职地看看。外孙开着百万级的宝马6，载着姥爷来到某县。但见原来破旧的县城已旧貌换新颜，高楼林立、道路宽阔，绿水悠悠、蓝天深邃，工厂鳞次、居民繁忙，据说这个县是该市经济社会发展的“领头羊”。甄老师心想，这里发展的不错，看来孩子没少花费心血。

晚饭安排在县委内部食堂一个单间，六个菜两个汤，全是老爷子爱吃的家乡菜。房间内除儿子、外孙，还有一位30多岁的成熟女郎，身材窈窕、面容姣好、活力四射，在房间里忙前忙后。她递给甄老师一支“九五之尊”，为甄老师娴熟地点上，接着打开茅台20年，斟满每个酒盅。开席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甄巍，似在征询甄巍的意见。

目睹此景，俭朴一生的甄老师感受到儿子的变化。“子不教、父之过”，他要再给儿子上上“政治课”。甄老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，连喝三杯。“老爷子请慢饮”女郎劝道。甄老师浑身微热，吃了口菜，说：“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，甄书记愿不愿听？” 甄巍说“听，听。” 甄老师念道：“茅台醇，茅台香，都说茅台是琼浆。多少民脂与民膏，多少‘款曲’里边藏。正途玉液饮后安，贪赃枉法心里慌。宁肯喝那二锅头，莫教牢笼铁拳尝！”“老爷子言重了，我们甄书记是清官。”女郎说。甄老师接着说，“这烟这酒这么高档，是不是‘四风’，你们这样的孝顺我不要。十八大以来，党中央以壮士断腕、刮骨疗毒的决心惩治腐败，打虎拍蝇，力度前所未有，很多高官纷纷落马，正应了《桃花扇》里那句话，眼看他起朱楼，眼看他宴宾客，眼看他楼塌了！你在官场摸爬滚打近30年，到副厅级实属不易，你要珍惜。权利是党的期望、人民的重托，不是牟利工具。广夏千间、夜眠八尺，良田万顷、日食一升。做官切忌贪婪。如果有什么违纪违法问题，及时向组织交代，积极退赃争取从轻处理。”“放心吧，我没事，爸。”甄巍应道。这顿饭是父子俩在一起吃的最郁闷的一顿。

回到老家后，甄老师和退休前学校的孩子们欢度“六一”，“七一”时又放歌一曲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》，甄老师期待着国庆节的到来。7月27日夜，甄老师又做了个梦，一头金狮和一只猴子关在铁笼，金狮垂头丧气、少气无力。梦一醒，浑身是汗。儿子属猴的，出生时自己又见过狮子。看来儿子不妙。抓起手机一看新浪网，一条消息跃入眼帘，“原某市委常委、某县委书记甄巍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，被省纪委监委审查调查。”

生死有命、富贵在天、成事在人，自作孽、不可恕，祖荫庇佑不了贪官，随他去吧！甄老师暗想。

明天，伐掉那棵枯树！（项城市检察院 赵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