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，从城区通往寺古洼村的道路两旁，树木抽出小小的嫩芽，大都还未脱去灰色的冬装，只有零星绽放的迎春花在风中摇曳着金黄。一路蜿蜒进山，我来到老钱家。

推门进屋，老钱媳妇连忙让座倒水。听到动静，11岁的小君飞快跑过来，我掏出书递给她，“这是哥哥送你的书--《淘气包马小跳》，看你喜欢不喜欢？”她接过书笑了，眼睛瞇成一条缝。

三年前，我分包老钱家。第一次上门，他便说，“有啥你打电话就行，不用跑，来我这儿不方便。”他很客气，甚至有些疏离。去他家确实不方便，进山后从村委到他家还有15里路，其中一段紧贴深沟，只有一车辙宽。我车技差，只能开到半路，再走到他家。我向他介绍我的情况，他拉过小凳让我坐，见上面落了灰，便张罗着找抹布。我连说“不用”，拿过小凳，用手抹了抹就坐下了。他有一点意外，态度明显热情了一些。交谈中得知，老钱一家四口人，儿子在外打工，女儿在城里上小学，他农忙务农，农闲打工，媳妇操持家务。

我一直在想，作为帮扶人，能为他们做些什么？大忙可能也帮不上，只是隔三岔五到家转一转，讲讲政策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。去的多了，和老钱一家也就熟悉了，车也能开到家门口了。老钱媳妇习惯性地愁眉苦脸，问家里有啥困难，她总能扯上一堆，但有一条不变，“我儿子没媳妇，你给她说个媳妇。”一次，我逗她，“小飞说不定在外面都找下了。”“没房谁肯嫁给他？”话便拉到了房子上。老钱一家一直住在岳父的老房，我告诉他，国家对他这样的户盖房有补贴。他心动了，“不知道补多少？”详细了解政策后，他申报了危房改造项目，盖了三间房，一共花了8万，得了2.2万元补贴。站在盖好的新房前，老钱盘算着装修、买家具，一脸幸福。我也跟着高兴，“国家政策好，日子得好好过。”老钱说，“是得好好过。”有了房，老钱媳妇有了底气，四处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。见了我，总要捎些东西，杏、枣、小蒜，我推辞，她便说，“带回去叫孩子吃”。老钱一家像田里的庄稼一样朴实，我只付出了一点点，他们却都记在心上。

老钱的女儿小君，是个很乖巧的女孩，见我总是很害羞。一次档卡需要签字，老钱不在家，老钱媳妇搓手，“我不识字。”一直以为她平常说不识字是上学少，没想到是真不识字，我连忙拽过小君，“你来代表家里签字。”小君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，我连夸她写字好，对老钱媳妇说，“孩子懂事，你可得好好供。”老钱媳妇直点头。周末再去老钱家，我带了儿子一起。提前介绍了小君家的情况，儿子拿压岁钱给小君买了一个粉紫色的书包，还把自己的课外书送给小君。小君接过书包和书，低头说“谢谢。”我和老钱家结成帮扶对子，儿子和小君也成了朋友。

入冬，我到老钱家慰问，老钱坚持给我拿一壶油，“咱家油葵榨的。”“你榨了多少？”“有成千斤，我这油可香。”我心里有了想法，“多少钱一斤？”老钱媳妇急了，“给你的，不要钱。”“你得说个价钱，我帮你卖。”我在单位发动，又在微信上做广告，从几个朋友家拿来油壶，去老钱家灌上油，再送到各家。这样一来一回很耽误时间，我看市场上油壶也就两三块钱，便买了二十多个，分五斤和十斤装。再到老钱家，现场灌油，把车子后备箱装得满满的。我把油钱给老钱，老钱不好意思，“卖了再给。”我坚持塞到他手里。他让我等一会，快步跑回家，拿了一袋东西，硬从车窗塞进来--一包绿豆。车走远了，我从后视镜里看见，他一直站着，冲我挥手。在我看来，扶贫从来不是单向输出的过程，而是相互温暖的过程。我为他们做了一点事，却收获了他们沉甸甸的情谊。

后来老钱生病住院，我知道的晚，等他出院了才到家里看望。问老钱花费情况，我帮他联系报销，一共花了万把块钱，自己只掏了一小部分。拿到报销，老钱说，“多亏你帮忙。”我道，“国家政策好。”老钱坚持，“国家政策好，你帮扶的也好。”

这次，到村没见到老钱，他已经完全恢复，去浙江打工了。老钱媳妇说“这害病、疫情都耽误了，天暖和了，让他出去好好干。”老钱媳妇和小君送我离开，脸上都挂着笑。我看到老钱新房旁，一丛迎春花开得正艳，金灿灿的花朵在我眼前铺展开一片春色。（陕州区委巡察办刘晓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