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神宗熙宁二年(1069年),神宗皇帝重新启用王安石变法,司马光为避免朝堂纷争,辞去京中的一切职务,自请到洛阳任西京留守司御史台,自此长居洛阳15年。这15年间,司马光的主要任务是编撰史学巨著《资治通鉴》,闲暇时与同好畅游洛阳山水名胜、诗酒唱和,同时不遗余力地向社会提倡俭朴的生活方式。
由于北宋时期经济繁荣,官员们待遇优厚,百姓相对富裕,所以侈靡之风盛行。司马光则不然,他自幼即厌恶奢华,身上不着金银器物不穿华美衣服,一生吃饭多是素食,穿衣一般麻葛粗布。
作为北宋的西京,又是太祖的出生地,洛阳城成为达官贵人兴建园林的首选地,邵雍有诗云:“人间佳节唯寒食,天下名园重洛阳”。在洛阳居住两年后,司马光也不能免俗,在城南买了一座宅子,作为《资治通鉴》的编撰书局,命名为“独乐园”,并自号“迂叟”。独乐园狭小简陋,在规模景观上远远比不上周围那些豪宅,完全靠司马光的人品与名望,才得以跻身名园。园中最大的建筑是“读书堂”,藏书多达10000余卷。夏天酷热难耐,司马光挖了几间地下室来避暑。当时朝中元老王拱辰的宅第豪华巍峨,有楼名“朝天阁”,洛阳人戏称“王家钻天,司马入地”。司马光曾写《独乐园记》一文来表达自己简约的生活态度:“鹪鹩巢林,不过一枝;鼹鼠饮河,不过满腹。各尽其分而安之,此乃迂叟之所乐也。”也就是住能安身、食可果腹,做人安分守己,就是他的快乐。
北宋元丰五年(公元1082年),退休的宰相富弼与洛阳留守文彦博效仿唐代白居易等组织“洛阳耆英会”,也就是十几位年纪长资历高的老领导们定期聚会。司马光相比之下比较年轻,但因为有名望、学问好也成为其中一员,并受大家委托为之作序、制定《会约》。《会约》体现了司马光严谨守信和厉行节约的风格:按年龄大小不分职务高低;器具务求简朴;饮食不能超过5种,蔬菜水果不能超过20种;饮酒多少自愿;如果酒没喝完菜已经吃完了,可以补充一些菜;聚会邀请函大家共用一张纸,能否出席自己写明;聚会不能迟到......《会约》具体到一张纸都要节约,从根本上杜绝了斗富竞奢,更重要的是,他们给社会树立了一个好榜样,试想,这些朝堂元老尚且如此节俭,其他人还敢明目张胆地铺张浪费吗?也有人说,这是中国“四菜一汤”的发端。
司马光的生活自律和俭朴还体现在夫妻关系上。他的夫人张氏出身大家,知书达理,夫妻感情甚笃,但有子夭折。为了传宗接代,张夫人多次为他挑选美妾,都被司马光严词拒绝。后来,夫妻二人过继了兄长之子司马康为嗣。张夫人先于司马光亡故,由于多年来的薪俸都用于购书和资助穷人,手中没什么积蓄,司马光只得把洛阳乡下的三顷田地卖掉,才使妻子得以安葬。
与其他儒学家一样,司马光非常重视家风的传承,他对司马康言传身教培养良好的品德,并且专门写下家训《训俭示康》。《训俭示康》中以李文靖、张文节等人的俭约自持和石崇因比富亡身、名相寇准生活豪奢导致后代贫困等正反两面事例,说明了“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”和“俭,德之共也;侈,恶之大也”的道理。在司马光的谆谆教导下,司马康与父亲一样勤学勤俭、守孝明理、清正廉洁。虽然是过继的儿子,但他对父母非常孝顺,以至于为父母守丧时因寝食不周而患上重疾。司马康还生性廉俭不贪财物,为给司马光立神道碑,朝廷给了很多赏赐,他也坚辞不受。
司马光良好的家风也影响到了家中的仆人。独乐园有一位园丁名唤吕直,和主人一样耿直。宋人笔记中记载了一个关于吕直的故事:北宋时洛阳的私家园林是允许百姓参观的。有一年牡丹花开时,吕直给游园人准备茶水,得到了赏钱十千。他要把这些赏钱跟主人分享,司马光说那是吕直劳动所得应该归他所有。吕直再三再四地要把钱留下,直到司马光发怒了,他只得罢休,临走时又回头说:“难道只有相公不爱钱吗?”过了没多久,司马光发现园中多了一座井亭,原来是吕直出钱请人修建的,人们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。
司马光的德行感染了无数人,陕州、洛阳民间深受他的教化,有人做了不好的事情,别人就会说:“你不怕被司马君实知道吗?”《宋史》评价司马光:“孝友忠信,恭俭正直,居处有法,动作有礼。自少至老,语未尝妄。”司马光却很谦逊:“我没什么过人之处,但平生所为,没什么不可以对别人说的。”然而这“无不可对人语”,若非诚心自然、坦荡无私、以天下为公,又如何能够做得到?也难怪他的人格魅力能够倾倒世间,使得天下人恭敬信服。 (寇黎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