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通讯员张青春）秋末的一天夜里，飘起了毛毛雨。

村头一间起脊瓦房的窗户里还亮着灯。老支书老耿戴着花镜，嘴角咬住烟卷，斜靠在床头，手里拿着一个相框，相框里他的独生子天宝露出两颗小虎牙正冲着他调皮地微笑。天宝12岁那年，老伴得病离了人世。老耿既当爹又当娘，苦撑苦熬地把儿子养大成人，指望儿子将来考上大学有出息，谁料高中还没有毕业就要外出闯荡。一走三年，只是隔段时间寄回点钱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。不知为什么，这几天老耿越来越想儿子了，他一有空闲就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儿子的照片。

夜深了，老耿把相框放在枕头旁边，抬手摁灭电灯。还没有睡着，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，惊动了他。老耿大声问道，谁呀？窗外有人小声答道，大（方言，父亲），快开门！老耿心想，嗯，是天宝！就急慌忙摁亮电灯，披上衣裳一迈双腿就下了床，趿拉着布鞋，拉开门栓，一阵寒风夹着雨丝扑过来，他打了一个冷颤。看到天宝穿着贴在身子上的单薄衬衣哆哆嗦嗦地进了屋，就说,这个时候咋还穿着衬衣？说罢，就去柜里找衣裳去了。天宝才换上秋衣，老耿就又随手打开饮水机，接一杯温开水，递给他，天宝，咋这么晚才回家？说着，老耿点着一支烟。

天宝结结巴巴地说，大——，我……开大车……酒后驾驶撞死人了！老耿身子一斜，差点跌倒。天宝一把扶住了他。老耿一屁股蹲在床前的马扎上，惊恐地问道，真的么？

天宝说，我开着公司里的一辆前四后八轮大货车，从许昌拉化肥回来，一打瞌睡，在开许路上迎面撞上一辆电动三轮车，人当场死了。大，我回家就是想看您一眼。警察一定会找上门来。你手里有钱没有？给我点，我得赶紧连夜离开。

老耿叼着烟卷，一气儿吸了半截。烟卷上二指长的灰白色烟灰，打着弯，还没有落下来。紧接着，老耿一撇嘴，吧唧，把半截烟卷吐到地下，用脚一拧，愣了好一会儿，才说，东头的老西前几天借走了，我这就去要回来。

这个时候，雨就稠起来。老耿起身抓一把手电筒，随手撑起一把雨伞，一转身随手带上屋门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东头走去。他想起了十来年前老伴临死前说的话，他大，不管吃多大苦，受多大委屈，也要把孩子拉把成人，他有出息了，俺也就能合眼了。老耿为了儿子就一直没有续弦，图的就是盼望儿子有出息，可谁料……

天宝也点燃一支烟，坐在马扎上，耷拉着头有一口无一口地吸起来。他盘算着，只等大拿回钱，该怎样逃走。

地上卧着好几个烟头了，老耿却还没有回来！

天宝心想，大是六十多岁的人了，夜黑路滑他会不会摔倒？这个时候，门外突然响起警笛的声音，天宝一下子跳起来跑去开门，屋门却被反锁了。他又去找钳子撬窗户，门却开了，几名警察冲进来，一下子摁住了他。

上警车前，天宝不解地望着老耿说，大，是你告的密么？

老耿平静地说，孩儿呀，大的心里有杆秤！好好改造吧，我等着你早点出来！

望着雨夜里远去的警车尾灯，老耿一下子瘫坐在瓦屋门口，朦胧的灯影里，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扑簌簌滚落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