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3岁的母亲在老人公寓住了5年,眼不花耳不聋,就是大脑有点混沌,刚说过的话,转眼就忘记了,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,老怕我这个独生儿子记不住。每次去老人公寓探望母亲,瞅见桌子上的馍头,心里就会发酸,童年的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……
跟母亲学会吃馍头
我出生在大跃进年代,虽然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,年龄小并不记得乡下挨饿的日子。因此,生活在不缺吃不少穿的岁月,吃饭总是掰馍头,随手撂在案板上。母亲拿起我扔下的馍头,叹口气说:“发黄水那年,要是有馍头吃,也不会饿死恁多人。”
母亲回忆说,1938年,日本鬼子来了,蒋介石扒开黄河口,我们老家全被淹了。我大姥爷和大姥姥没吃的,双双饿死在了床上。姥爷带着我3个舅舅往陕西逃荒,临走狠心把11岁的母亲送人当了童养媳,大灾年差点没饿死。经历过生死劫难的母亲,从小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。耳濡目染中,我自然学会节俭,餐桌上,吃了儿子的馍头,接着吃孙子的剩饭,手把手教孙子背诵李绅的诗: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母亲年事已高,活动量小了,饭量锐减。每顿吃饭,一个馒头吃不完,习惯把剩下的馍头存放起来,下一顿用热汤泡了继续吃。每次去看望母亲,我悄悄把馍头收起来,拿回家自己吃。
母亲常说:自个吃了填坑,人家吃了传名
乡村清贫的岁月里,我父亲曾经在社办工厂当过工人。节假日,父亲带回家一点新鲜食物,母亲总让我分给小伙伴共同享用。平常家里用纯红薯芡打了凉粉,或者蒸榆钱、蒸槐花之类,母亲用大瓦盆盛着,端到饭场里让街坊邻居挨个品尝。瞅着一盆子食物被扒拉净光,母亲脸上洋溢出开心笑容。
文革期间,我养了一条大黄狗,被饿馋的村人哄骗着给勒死了。三伏天,正是麻叶包狗肉的好季节,我幻想着,用麻叶包着吃喷香流油的狗肉。晌午头,母亲却切了一大筐子茄子,将狗肉剁碎了,搁大铁锅里熬一锅烩菜,拿大碗盛着,挨个给街坊邻居送。轮到我们自家吃,锅里只剩下汤水泡馍了。我抱怨几句,母亲却是那句老话:“自个吃了填坑,人家吃了传名。”
母亲挂在嘴边的话:吃亏是福
母亲习惯性挂在嘴边的一句话:“亏福亏福,能吃亏才会有福。”计划经济年代,农家分得的小麦很少,白面就成了奢侈品。寻常家里来了客人,母亲放倒鏊子烙饼,盆里缺少白面,就临时端着面瓢串门子求借。等到我们家磨了新面,母亲照样拿那只瓢,冒尖挖一瓢白面按瓷实,还给邻居。母亲说:“有借有还,再借不难。”
我们家新买一台缝纫机,母亲是无师自通的裁缝,平常街坊们嫁闺女娶媳妇,缝缝补补做新衣服,大都让我母亲代劳,纯属义务劳动。街坊遇有突发疾病死亡者,家里没有预备送老衣裳,也来央求我母亲。母亲二话不说,直接把缝纫机搬进丧主家里,连夜从头上的帽子,做到脚上的鞋袜,不要任何报酬。一辈子勤劳朴实的母亲,在村里落下一个好名声。母亲离家住进县城老人公寓,逢年过节,老街坊们跑50里路,到县城跟母亲拉家常,那亲热的劲儿,仿佛自家人一般。
长期受母亲的影响,我也学会古道热肠,但凡有人求我办事,特别是老家的街坊,我会不遗余力,跑前跑后帮忙。日久天长,我也像母亲那样,落下一个好人缘。我离开故乡多年,老家已没有直系亲属了,偶然归乡一趟,众街坊满场热,那种暖融融的乡情,让我久久不愿离去。(尉氏县纪委监委 睢建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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